如果，你是一个连红外相机都不会装的巡护员

前几天，我们在劲草生物多样性嘉年华上放了4部纪录片，这几部片子国内没有引进过，和很多人一样，我也是第一次观赏了这些大猫电影。

其中有一部叫巡护员与豹（Ranger and Leopard），讲的是在伊朗的一个护林员，首次在他所负责的区域内拍到了波斯豹的故事。

这部片子是四部片子中出现动物主角最少的一部，在整个53分钟的时间里，波斯豹只在最后出现了几秒钟，但这部片子却引起了全场观众的掌声——唯一的一次。

一

哈法尼（Halvani）是伊朗伊斯法罕省（Isfahan），阿巴斯.阿巴德（Abbas Abad）保护区的一个巡护员（那地儿看上去没啥林子，所以也谈不上护林员了）。

他每天的工作就是背着一支AKM开着皮卡车到处串，抓打猎的、解决一些村儿里的麻烦。

比如亚洲野猫吃了农民家几十只鸡他得管，羊倌儿把羊放进保护区了他也得管，晚上收到消息还得扛着枪去拦截可疑分子——看上去特别负责，如果中国的豹猫吃了一堆鸡就没啥人管，保护区里放牛啥的也没人管。

诱捕笼抓住了偷鸡贼：浑身斑点的亚洲野猫。养殖户虽然快气死了，但还是服从了政府安排，没有自己把猫打死。亚洲野猫中国新疆那边也有，兄弟组织荒野新疆拍到过。

这个牧羊人还带着他的枪，但也挺老实，让走就走了，所以还是得有人管。

后来他在一村儿里听说有人看到个豹子。他大吃一惊，因为这地儿已经40年没出现过波斯豹了。

他跟同伴说：如果有豹子那就太NB了，因为豹子是顶级物种，有它才说明咱这儿的生态系统是完整的。（人家原文没说NB，是我加的，意思差不多。）

值得指出的是，他们的对话表明，那地儿还有猎豹和鬣狗——我觉得这已经很NB了，但是人家觉得豹子才最NB——这就和中国很不一样。

但这地方让我比较震惊的是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有豹子的地方——连树都没几棵。虽说豹子适应性很强，但基本还算是一种森林里的动物，对生境的封闭性有点要求。

山西的华北豹呆的林子也不能算是特别好。

这地方除了沟里长几棵树，山坡上灌丛大点都很令人感动，这地儿看上去有个雪豹啥的还能理解，有猎豹也靠谱，有豹子真是有点匪夷所思。

然后我去谷歌地图上搜了一下这个地儿，果然，卫星图看上去比电影里还惨。我一直觉得M2大王呆的地方就已经够差劲了，都是次生林，结果一看林子还是比这地方的波斯豹强点。

谷歌地图上看那地儿是这样。

山西华北豹呆的地方是这样。

但其实这地方保持了最原始的荒野。从谷歌地图上就能看出，这里的山上没有四通八达的道路，没有占满山脊的风电、没有覆盖山坡的光伏发电板——这种不长树的荒山要是放在中国那早被开发了好几遍了，或者被植树造林。

 人家的山

我们的山

但其实，这样就很好，这就是荒野本来的样子。波斯野山羊在山坡上溜达，一直走到人家院墙边；沙猫和野猫会偷鸡吃，会被狗追到树上，也会被巡护员解救；猎豹和鬣狗可能数量不多，但也在这看似荒芜的山野存活至今。

和我国北山羊很像的波斯野山羊到处都是，这一瞬间我想起了在新龙和白扎看到的路边岩羊。

一只沙猫被狗追上了树，这场景可比较少见。当然这事儿哈法尼也得管。

仅存的亚洲猎豹主要分布于伊朗，极其濒危，比波斯豹更需要保护。伊朗的猫科物种不算少，除了豹、猎豹两种大猫外，还有狞猫、沙猫、亚洲野猫等中小型猫科动物。

这是伊朗的条纹鬣狗

二

回到哈法尼这里来。

他知道了有人看到豹子的事儿就跟领导汇报，说打算去拍到豹子。我看他带了个长焦数码相机就去山里找，貌似有一段还拍了个啥蹲在山顶上看他。

前所未有的高糊照片

说实在的我觉得那就是个大中型猫科，但确实看不出是不是豹。如果那地方没有猎豹，那我就说那就是豹子了。

后来他领导给了他4个红外相机，他就上山去装。

但一直没拍到。

虽然拍到了不少东西，沙猫啊，山羊啊，狐狸啊，但没有豹子。他领导跟他说：你这地儿选得不错，要不拍不到这些动物。但没有豹，这就是在浪费，要知道相机来之不易。（这话我也常跟我们队员说，在有豹子的地方拍不到豹子，狍子豹猫拍再多也白搭。）

 沙猫拍得很不错！

其实那些地方在我看来选得也不咋样，换我去就不会装那里。当然也可能是拍片子的时候随便找了个地儿摆拍的。拍我们的纪录片很多也是这样。

这片子和别的纪录片不一样，完全没有任何的独白、解说配音，只有对话。

哈法尼和一些人的对话，和领导、同事、村民、家人。话不多，他基本单枪匹马的干这件事情。听到消息就去打听：你们村儿有人见到豹子了？当时啥情况？看清了么？

或者跟打猎的聊天：别打猎了，这要有豹子是好事，说明咱这儿环境好，你想，要是保护好了，以后旅游就能做起来，咱的收入就能提高。

和老婆孩子说：咱这地儿3、40年没发现过豹子了，我就想拍到它们。这地儿大得很，我觉得能有好几十只豹子。要有豹子就好了，咱的生态系统就是完整的。

和我们特别像，特别特别像。

快结束的时候，哈法尼还在装相机、收数据。看到这儿其实大家都已经很疲惫了，毕竟近50分钟的时间里，大家只看到他从一个失败走向另一个失败，都觉得这兄弟恐怕是拍不到豹子了。

但我看到他的一个相机装在一道小山脊上，顺着山脊的方向。根据镜头里出现的周边环境，我觉得这个位置是靠谱的。

哈法尼的身后通向山脊

即便是在丝绸之路的另一端，豹就是豹。它们遵循着同样的本能走在它们的兽道上，无论是在华北的森林里、青藏高原的石山上、版纳的雨林里，还是波斯高原的荒山上。

三

片子是这样结尾的：哈法尼面容严肃穿着整齐，在伊朗环境部的办公室里和一群官员们一起看素材。

画面里出现了一只波斯豹，用我们再熟悉不过的姿势，后脚蹬踏地面形成刨坑，做下了自己的领地标记，就像在华北的针阔混交林里、青藏高原的石山上、版纳的雨林里、东北的雪地森林里的同类一样。

 哈法尼终于拍到了一只雄性的波斯豹，此处应有掌声。

来，M2来赞助一个

影片里响起了掌声，伊朗环境部的领导们给哈法尼颁发奖章和证书。嘉年华的场地里也响起了观众们的掌声，我相信这一刻所有人都不可能不为哈法尼感动。

令我为之心动的还有其他的，伊朗这么一个被制裁多年的、被封闭于世界之外的国家，他们却能明白环境是什么、自然保护是什么。

猫盟这些年拍到过的豹子，有被哪个政府部门接受承认过吗？

不过所幸的是，在离我们不远的另一个国度，也有一些人和猫盟一样，寻找豹子，守护豹子。

希望华北豹和波斯豹的未来都能充满希望。

波斯豹（Panthera pardus saxicolor）是体型最大的豹亚种之一，它们主要生活在土耳其东部、高加索山脉和伊朗北部、土库曼斯坦南部和阿富汗西部部分地区。和华北豹（Panthera pardus pardus）一样，IUCN评级为EN（濒危）级。

后记：本片导演本来也希望能来中国参加本片的公益放映，但由于我们活动经费不足，未能成行。希望我们以后能联系上他，并且尽我们所能给当地的波斯豹保护提供一些帮助。

鸣谢：野性中国引进这四部纪录片，并在中国提供公益播映。另三部影片分别是：《寻找苏丹》、《越界的老虎》、《一只改变美国的大猫》。分别是讲述老虎和美洲狮的故事，所有的影评我们都将会在日后，陆续放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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